
16歲的新疆姑娘卡依霞?庫賽根和敬愛的周恩來總理跳起歡快的交誼舞……
那是1959年10月,克拉瑪依油田的女石油工人卡依霞成為全國年紀最小的先進生產者,作為新疆代表團的代表,出席了在北京召開的全國群英會。
卡依霞見到了周恩來總理和劉少奇副主席等國家領導人,與他們握手合影,并參加了國慶聯歡晚會。
曾經在貧困中受盡煎熬的卡依霞做夢也沒想到還有這一天。
“還不是因為我當了石油工人……”至今說起來,62歲的卡依霞仍然這么說。
“不怕!我是石油工人”
至今卡依霞還清楚地記得,小時候家里很窮,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,父母為了維持生活,只能給地主放羊,大哥不到10歲也像父母一樣去給地主放羊。最疼自己的小哥因為家窮,沒錢治病,最后病死了。
自從父親來到克拉瑪依當上了石油工人后,家里就有了歡笑,卡依霞第一次吃上了白面。
每次看著穿工衣的爸爸去上班,小卡依霞的心里就非常羨慕,“當一名石油工人多好啊。”
1958年,克拉瑪依油田的石油會戰如火如荼,急需大量工人。
當時,卡依霞正在獨山子石油學校讀書,為了能夠成為一名石油工人,她毅然放棄了學業,虛報了兩歲去報名,要求參加石油會戰。
當父母把錄取消息告訴卡依霞時,她激動得幾天都沒睡好覺。15歲的卡依霞終于如愿以償,成了一名驕傲的石油工人。
卡依霞被分配到了淺鉆大隊,在現在的黑油山一帶工作。從一開始她就下定決心,一定要好好干,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職業。
第一天上班,是父親送她去的。看著瘦小的卡依霞,父親禁不住傷心落淚,并叮囑她說:“一定要聽師傅的話,努力工作。”
從第一天上班開始,她就特別勤奮,師傅讓她干什么就干什么,帶她實習的師傅,一個勁地夸她能干。
那時的克拉瑪依,環境非常惡劣。從卡依霞家到單位的路上,到處都是小丘陵、小山包和雜草。每當刮起大風,僅有的幾棵樹就會呼呼作響。
別看卡依霞白天上班生龍活虎,膽小的她最害怕的就是上夜班、走夜路。
那時沒有班車,從卡依霞家到單位要走近1個小時的路,每次上夜班,為了不讓別人看出自己是個小姑娘,也為了給自己壯膽,卡依霞總是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的樣子,戴上皮帽子,穿上寬大肥碩的羊皮工衣。
剛開始時,父母不放心,每天晚上都要去送她上班。后來卡依霞不愿意了,總是對媽媽說:“沒事,我是石油工人了,有什么好怕的。”
卡依霞一個人走在上夜班的路上,每當害怕的時候,就會在心里默默鼓勵自已:“不怕!我是石油工人,我是石油工人……”
“沒事,我是石油工人嘛”
一年后,克拉瑪依油田成立了首支三八女子鉆井隊,卡依霞光榮地成為其中的一員,她在隊里年齡最小。
女子鉆井隊成立不久,就接到開赴紅山嘴鉆井的任務。那是一個冬天。
冬天的風像刀子,刮在臉上生疼;在零下40攝氏度以下工作,泥漿噴到身上轉眼間就結成了冰。
一次,她們在鉆井的時候,發生井噴。一股強大的氣體從地下噴涌而出,將泥漿、油、水的混合物一下子掀起,直沖云霄。
卡依霞第一個拿起工具來到泥漿池旁邊,用工具攪拌泥漿。當時戶外溫度在零下40攝氏度以下,泥漿池中的溫度更低。為了能夠盡快恢復泥漿比重,必須不停地使勁攪拌才行。泥漿噴濺出來,濺到她的身上、臉上,甚至把她的眼睛都糊住了,但卡依霞的雙手始終不停地攪拌著。
當了鉆工的卡依霞沒有哪一天是干干凈凈回家的,她身上穿的羊皮工衣總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油和泥漿,又厚又重,脫下來都能立起來。
回到家,媽媽看到滿身泥漿和冰凌的女兒,心疼地把她摟在懷里,卡依霞一個勁兒地安慰媽媽:“沒事,我是石油工人嘛。”
1959年初春的一天,氣溫在零下40度以下,寒風直往人骨頭縫里鉆。
卡依霞和一名隊友抬著一臺一百多公斤的發電機正趕往5公里外的修理部。這天,正在打井,井場的發電機突然壞了。卡依霞找到隊長主動請纓:“讓我把發電機送去修吧!”看著瘦瘦小小的卡依霞,再看看那臺龐然大物,隊長說:“你行嗎?”
“有什么不行的,我們石油工人勁兒大著呢。”卡依霞故意朝著隊長握了握拳頭。
卡依霞叫上另一名隊友出發了。她心里著急,步子邁得越來越快。到修理部的路很不好走,到處都是坑坑洼洼,很容易摔跤。兩個人也顧不上那么多了,摔倒了,一聲不響地爬起來再接著往前奔。寒風挾裹著細小的砂石打在她又黑又紅的臉上,生疼生疼的,她就像感覺不到一樣,只是使勁地向前走著。
后面跟著的隊友,實在累得不行了,就說:“我們休息一會吧!”
“不行,咱們必須快點修好發電機,讓鉆機趕緊轉起來嘛……再堅持一會……”她氣喘吁吁地說著,腳下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。5公里的路,愣是讓兩個人不到一個小時就走到了。
兩個小時后,發電機修好了,卡依霞和隊友又抬上發電機趕回井場。發電機終于又歡唱起來,卡依霞像聽到最動聽的音樂一樣,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。此時,她才感覺到肩膀一陣陣酸痛,胳膊都抬不起來了。
“石油工人就得有個石油工人的樣子”
卡依霞是個麻利姑娘,走路一陣風,干活往前沖,但是不管哪一次,都比不上這次快。
這是1959年4月的一天,三八隊的工人們正在井場工作,突然起了風。眼看著一場大風就來了,大伙趕緊收拾東西,她們把有可能被風刮跑的東西搬到井場臨時搭建的小木屋里。有些東西實在塞不進小木屋,他們就用鉆桿把它壓實。等收拾得差不多了,幾個人跑回木屋時,風已經很大了。
狂風飛卷著砂石,狠狠地拍打在小木屋的門上,像是要把木屋整個掀起。呼嘯聲中,大風掀起的塵土,像是把整個天都遮住了,放眼望去四處都是黃蒙蒙的一片。屋內,大風早已把電線掛斷,七八個人擠在黑暗的小屋里,誰也看不清誰。就在這個時候,一陣更猛烈的風刮過,只聽見木屋頂上“撕啦”一聲,緊接著“框框”兩聲,像是什么東西被撕破了,又被風卷走了。
大家一下子反應過來,肯定是屋頂上的油氈被風撕開卷走了。大家還在發愣呢,卡依霞喊了一聲“我去追”,打開門就跑了出去。
在狂風中,卡依霞一只手遮住臉,瞇著眼睛到處尋找油氈。終于找到了,不遠處的一個坡把油氈給擋住了。她一個箭步沖上去,撲在油氈上面,死命地抓住油氈,生怕它再被風刮跑了。她抱著油氈跌跌撞撞往回趕,好幾次都差點被狂風刮跑。等同伴們把她拉進木屋時,她滿身是土,頭發、耳朵、嘴里也都是土,臉上更是被砂石刮得留下了一道道血印子。
事后,同事們跟她開玩笑:“原先只知道你走路快,干活快,沒想到‘撿’東西更快。”
卡依霞倒認起真來:“那是公家的東西嘛,當然得快點撿回來。”
當時,三八女子鉆井隊的主要任務是在黑油山一帶打淺井,每口井都不深,最深的也就一二百米,完鉆后就要立即搬家。對大家來說,最苦的就是“搬家”。一切設備的運輸只能是人拉肩扛。從一口井搬到另一口,唯一可以幫忙的就是一臺拖拉機,為了趕時間,加快工作進度,井隊“搬家”必須人力和拖拉機一起工作。
最讓人頭疼的就是搬鉆桿,一個井場的鉆桿多達幾百根,大部分要靠人扛。卡依霞干得可歡了,有很多次,她的肩膀被磨紅了,腫了,最后爛了,她就在肩膀上墊一塊毛巾繼續干。別看她人又瘦又小,勁頭可不小,常常是別人只搬了一趟,走路快的她都來回兩趟了。其他隊的男鉆工見到玩命工作的卡依霞都忍不住要贊她幾句。“當時啥也沒想,就覺得石油工人嘛,就得有個石油工人的樣子。其實,那個時候的人都那樣拼命呢……”
43年過去了,再說起這段往事,卡依霞依然是一副無怨無悔的樣子,她弟弟卻流淚了。他說,有一次,他陪姐姐去醫院檢查身體,醫生問她,你常年挑水嗎,怎么脊椎變形這么嚴重。“其實那是她年輕時,重東西搬得太多,落下的毛病。”
卡依霞贏得了群眾的喜愛、同事的敬佩、領導的贊許,也收獲了鮮花和掌聲。1959年,她當選為全國先進生產者、全國三八紅旗手,她的事跡被編入當時的中、小學生及技校生的課本。
這么多年來,卡依霞一直記著1959年周總理接見她時說的一句話:“你是少數民族中的優秀女工代表,你還年輕,要加倍努力地工作,建設好我們的國家。”正是這種囑托,陪伴著她,鼓勵著她,使她在人生最灰暗的時期依然充滿希望和信心,使她無論走上哪個崗位都盡自己最大努力出色地完成工作。她一生都對克拉瑪依油田、對石油事業充滿最樸素、最真摯的情感。